对于河内这些地头蛇,曹昂思忖良久,觉得未必需要一味用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河内张氏如今甘愿跟在司马氏后面,无非是觉得有利可图,现实得很。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画一张更大、更香的饼!
八月初六,曹昂轻车简从,亲自来到了温县张氏的宅邸拜访。
这张家宅院占地颇广,亭台楼阁依稀可见昔日气象,但细看之下,部分漆色略显斑驳,仆从数量也不甚众多,隐隐透出一丝家道中落、竭力维持体面的痕迹。
闻讯出迎的是张氏如今主事的张贾。
他见曹昂亲自上门,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堆起客套的笑容,将曹昂请入府内。
两人在内堂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茶水。
张贾试探着问道:“曹使君不是在朝歌督师平叛么?怎有空为些许小事到温县来?”
“这可不是小事。”曹昂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谈论天气:“再说朝歌些许毛贼,负隅顽抗罢了。有夏侯元让叔叔和于禁、乐进几位将军在,剿灭他们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渐渐刮起的东北风和略显阴沉的天色,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看着天气,估摸着……嗯,在中秋之前,必能克竟全功。”
“中秋?”张贾一愣,显然对这个后世成为重要节日的日期并无特殊概念。
曹昂这才反应过来,随口掩饰道:“哦,就是月中望日之时,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张贾按下心中疑惑,再次追问:“那使君此次屈尊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曹昂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种我来送你一场造化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不瞒张公,昂此次前来,是欲送张家一份前程,一场……大富贵。”
张贾心中一动,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世家子的矜持与警剔,淡淡道:“使君说笑了。如今天下纷乱,我等能在这河内偏安一隅,苟全性命已属不易,何敢妄谈什么富贵?”
曹昂见他不上钩,也不着急,作势欲起,惋惜道:“既然张公志不在此,那昂只好去问问山符、刘延两位,看看他们是否有意了。可惜,可惜啊……”
这话如同精准地挠在了张贾的痒处!
肉烂也得烂在自家锅里,岂能便宜了外人?
他连忙伸手虚拦,语气缓和了许多:“使君且慢!非是张某不愿,实在是……不知使君所言,是何等富贵?又如何与我张家?”
曹昂重新坐定,也不再绕圈子,直接抛出了第一个诱饵:“令弟张汪公泽先生,如今正在家中吧?我观公泽先生沉稳干练,是可用之才。不知他可否愿意屈就,出任我河南尹府的主簿一职?”
张贾闻言一怔,完全没料到曹昂会先提出征辟他弟弟。
张汪今年三十岁,正值当打之年,却因天下大乱,一直隐居乡里,未曾出仕。
曹昂此举,自然有其深意——张汪乃是未来司马懿之妻张春华的父亲!
若能将他纳入麾下,不仅可借机拉近与张氏的关系,更能从下一代入手,潜移默化地斩断张氏与司马氏过于紧密的联姻纽带,可谓一举两得。
【从源头上就弄死司马昭和司马师!】
张贾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承蒙使君看重舍弟。只是此事……还需与他本人商议。”说罢,便派人去请张汪。
不多时,张汪来到堂前。
曹昂打量过去,只见此人相貌堂堂,举止儒雅,确是一表人才。
他心中不禁暗叹:【可惜了,好好一颗张家小白菜,历史上怎么就让司马懿那小子给拱了……】
曹昂开门见山,问张汪:“公泽先生,如今天下板荡,正是志士用命之时。先生可愿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共同匡扶汉室,重整河山?”
张汪本有隐居避祸之心,闻言便想婉拒:“使君厚爱,汪感激不尽。只是在下才疏学浅,闲居日久,恐难当大任……”
曹昂不待他说完,便以大义相激:“公泽先生过谦了。如今洛阳残破,陛下暂居许都,我等臣子,岂能不思迎奉陛下还于旧都?重建洛阳,非一日之功,正需像先生这样的贤才鼎力相助!难道先生不愿为光复旧京、重振汉室威仪出一份力吗?”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尽管曹昂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把洛阳修出花来,自己那位老爹也绝不会把刘协放回去,但场面话必须说得漂亮。
张汪被这番大义说得一时语塞。
张贾见状,知道弟弟有些意动,便插言道:“使君,您方才所言,送张家一场富贵,莫非就是指征辟舍弟?”
曹昂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公泽先生之才,出任主簿,不过是牛刀小试,亦是昂与张家结缘之始。真正的富贵,还在其后。”
他目光扫过张贾和张汪,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力,
“洛阳重建,百废待兴,所需物资浩繁,诸如砖瓦、木石、漆料、乃至日后官署民居的营造,其间所涉利润,何止千万?我欲将这洛阳官营营造之权,委托于可信之家。不知张家……可有兴趣?”
“官营营造之权?”张贾呼吸微微一滞。
他立刻意识到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这意味着张家将几乎拢断未来洛阳官方层面的大量建设工程,其利润和随之而来的政治影响力,将远超如今在河内守着几百顷田地收租!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使君如此厚爱,我张家……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懂。
曹昂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锐利而深沉,缓缓说道:“代价就是,张家需与我曹昂,荣辱与共,休戚相关!我所推行之新政,诸如迁徙流民、编户授田,张家需率先响应,并为表率!在我需要之时,张家需倾力相助,而非首鼠两端,更不可阳奉阴违!”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和许诺:“只要张家真心助我,我曹昂在此保证,未来不仅这营造之利尽归张家,他日论功行赏,封侯拜爵,亦非不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大富贵,足以让你河内张氏,重振留侯门楣,再现先祖荣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