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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承诺

“容我确认一下,在你们的描述中如此残忍、暴虐的恐怖组织,竟能持续存在五十多年?!”

海森诧异于从两人那里听来的相关情报——尽管那听起来就象是杀人作秀的节目。他很难想象一个组织会事先找寻调整场地,挑选最富有戏剧张力的主人公,然后通过巧妙的设计杀死他们,并将犯罪过程记录下来传播向网络各处。

甚至于他们乐此不疲地做了几十年!

“没有人剿灭他们吗?这群恐怖分子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了袭击而袭击吗?”海森感到难以理解。

“有可能存在了更久。”安娜说,“五十年前只是他们第一次站到聚光灯下。那是极其迅速的袭击流程,一击即中,不及人们反应便再次匿踪,最后无畏无惧地承认。后来才逐渐出现班卓刚刚提及的模式,就我所知道的,那种节目式的袭击数量占比并不多,但是其传播度相较之下就要高出太多了。”

“听你们此前的描述,蓝色罗马似乎能做出近乎直播的效果,他们是有办法绕过各地的网络隔离和oga的信息绝幕吗?”海森疑惑问道。

班卓回复说:“是啊,所以这让这个组织显得更加神秘了不少。他们似乎可以在oga侵蚀下的网络黑域,也就是与城里人所用的i-doa相对的o-doa中自由传输信息。不过这和我们这些下城老鼠没什么关系,i域太贵了,有须求时一般也就随便搭个朝不保夕的旧网,配着保护断路将就着连上那么一会,运气好的话能连上网络几个小时,但是旧网说到底也只是过去的回音,没法实时通信。”

“有些跑题了,总之那群直播杀人狂一般只在i域中传播信息,与旧网相连的o域只是一个渠道,我们这些下城的老鼠也需要专门去连着i域的酒馆看那些杀人直播——有的酒馆就是专门靠这种随机生意吸引客户的,说句实话,下城区没有人不喜欢看那些有钱人被花式处刑的。”班卓唏嘘,“去年我就看见过一次,不过不是在酒馆,而是在参加一次环凡迪门湾的比赛途中。那次比赛从梅维岛的h1区出发,要过海桥经行达尔文旁的h2区,然后是穿行环湾工业区,最后要闯出富人扎堆的丽景区——我就是在那里看到的,丽景区所有连接着i域的影象设备同时被黑,开始播放一个看着应该是北联那边的杀人直播,不过被人追得紧我没细看,只记得似乎有家人自相残杀一类的桥段。”

“所以你也能理解为什么我说蓝色罗马不是我们的麻烦了吧。”安娜说,“那组织对我们没兴趣,对于大荒漠也不应该有兴趣,世界上还剩下的所有官方势力,在遇见这帮高科技杀人狂时都会毫不尤豫地优先追缉他们。相比之下,我们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老鼠,无论对于哪一方。”

“但是如果你是一只金闪闪的老鼠,那自然会有所不同。”安娜看向海森,说道:“现在是我们收留了你,我可以无视风险与你同行,但是营地的其他人不行。”

她敲了下班卓的脑袋,接着说道:

“这个城里的老鼠,我会把他送回达尔文,到时候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她环顾周围的车队。

“等回到主营我们会休整一晚,随后先行迁徙去海岸营地,在那之后我会带着你们两个从海路前去达尔文,旧港其实比大荒漠上更适合你藏身。此外,那里还有我们营地一些伤退的老人和正在接受教育的孩子们,我会向老人们问询一些信息,也需要借用你的能力去调查一些事情。”

她再度看向海森的眼睛。

“事毕之后,你就可以送还我的面具了,而那之后无论你遇上什么样的麻烦,都将与我们无关。”

“这会是我的承诺。”

“我不需要承诺,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她回首前望,“承诺太易碎了,我不喜欢。”

天空再度变得灰蒙蒙起来,这似乎才是某种常态,沙暴肆虐过后曾为这片废土带来了久违的晴天——大风卷起的沙尘吸附走大气中悬浮的颗粒,它们或是被卷向远方,或是在风力渐弱后一同下落,但这却为这片大漠还来一片空荡荡的蓝天,与一场久违的红色朝阳。

但是大漠上没有人在意。

蓝色的天空或是橘红色的天空都无所谓,这些都是他们艰难求存的生活的一部分,蓝色的天空也许是正常的,但是也可能是错谬的,又或是另一场极端气象的起始。

但是他们不在意。

他们就生活在一场又一场极端气候的揉躏之下,他们早就不会在意天气,无论是科技蛮族,还是镭玫瑰这样的流浪者,他们都能找到自己的方法在这片恶土之上生存,天气已经是最不值得关注的几样事情了。

苍白的日光正无力地坠向迷朦混沌的地平线,但在其他人眼中,这只是稀松平常的又一天。

他感到自己开始对镭玫瑰失去兴趣了,或者说这个女孩,以及那个朝阳给了他某种值得期待的错觉。

在他自那地下深处醒来后,在他重新回到这世间后,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宛如火星地表一般的荒漠废土与那升腾的蘑菇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一群缺乏理智的邪教徒怪人厮杀。甚至于因为七十馀年的休眠带来的损伤,又或是这具身体的某些他不理解的设计,他会感到自己的思维难以自控地持续发散,他会注意到自己总是会乐于享受杀戮与疯狂。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是理性的,是自制的,是优雅的,或许就象他的房客所对比的样本一样,那可以是极度冷漠、极端冷静、极其自我的。他宁愿是这样,他憎恨疯狂!

但是他更清楚地知晓这之下的缘由,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会意识到自己体内所隐藏的那个非理性的怪物,因为那就是他自己。

因为格外知晓自己,故而格外憎恨自己,也越发追求理性与优雅,将自己层层包裹,层层伪装。

但是在这片大荒漠上,对于他醒来后面对的一切,理性思考并不是求生的第一要义,疯狂才是。

他需要疯狂,才能无视恐惧,走到两队对峙的人马中央,不断挑动他们紧绷的神经。

他需要疯狂,才能无惧损伤,冲进迎来的炮火中,冲进次声波的杀伤范围之中。

他需要疯狂,才能不去想那辆列车有没有可能搭载着乘客。

他需要疯狂,才能带走他者的生命。

他感觉自己真的疯了,不是因为自己不明缘由的被人摘掉大脑,休眠几十年,然后被核弹氢氢敲醒。

也不是因为那个非我的他在这七十年间占据了半个世界。尽管他对参与构建这个世界很有兴趣,对这已经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很恼怒,但他从来不觉得那是他理应去继承或是掌控的东西,他宁愿为此舍弃自己的名字。

他感觉自己疯了,因为这个世界令他作呕。

毫无理智的邪教徒,自以为有理智的人皮恶魔,残留理智却失去了人之型状的悲惨之物,始终生活在虚假理智下而不自知的脆弱灵魂,所有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用来欢迎他再临的礼物,让他感到窒息的礼物。

当他在井下看到安娜时,他看到的是理性与人性,那只伸向他的手将他从自我毁灭的边缘拯救。

他当时释放了所有的纳米机械,不去思考,只是尽情释放着自己的疯狂与怒火。但是也只有那时,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纳米机械的真正用法——就象那个把碎片插进自己的大脑只为自证的战士所说,他是一个传染源,而这些纳米机械就是瘟疫。

在他从尸坑的火海中爬出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毁灭。

他想要毁灭这个令他作呕的世界,他想要毁灭这个令他厌恶的自己。

但是他看见了光。

那是照耀了人类几个世纪的理性与智慧之光,是温暖了人类几个千年的人性之光。

青春靓丽的女孩,美好的肉体与实用的机械,与那一句——“需要帮助吗?”

他立刻找回了自己,那个戴着面具的自己,那个他所习惯的自己,那个甚至有些谨慎过度的自己。

然而,他现在意识到,这个女孩正在滑向深渊。

或者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正背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心甘情愿地奔向深渊。

是啊,他在井下看见了她身上的光,那么她呢?

她看见的便是在深渊中的自己。

那光,也不过是地狱映照的火焰罢了。

人类完蛋了,他想。

如果我不帮这个女孩一把的话。

有人在敲打车窗,是他见过的那名吴姓的摩托骑手。

“安娜,戈巴说是有些情况,需要你去了解一下。”车外那人说道。

他记得戈巴,那个装备有额外一对机械附肢老人,虽然可以看出是印尼人的样貌,但那张脸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上世纪初的超级大国非裔领导人。在安娜和班卓的口中,他似乎是一个经验丰富、值得信赖的老战士。

“全员继续前行。”安娜下令,随后向班卓做了指示。

车辆缓缓减速,停在一旁。

不过几秒,一辆探路者从车队前方回返。

“之前的计划出了些问题。”戈巴走过来直截了当地说,“是我的错,那个义体增强脑袋,我没能处理掉。”

“怎么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是我忘了当时比较急,出现了一些小失误。”

安娜偏头望向戈巴身后的探路者,那里的年轻人正不安地咬着手指。

她思索了一小阵,随即转身问向海森。

“你之前连接过那个脑袋,其中损坏设备的数据是否还有被读取的可能性?”

“那个大头应该就是蓝色罗马故意留下的,我只知道其中留存有某种侵入式的病毒,为保险起见,我在反向侵入的第一时间就将其打碎了,所以才说那是陷阱。但是在听过你们的情报后,我现在怀疑那个脑袋里面存储的恐怕是袭击过程的影象,又或是记录了某种犯罪宣言。”海森回答,“至于那其中的数据是否会被修复,我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子弹已经对那之中的设备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班卓则在一旁也说道:“安娜姐,要知道你那把枪本身对技术设备就有一定程度的毁伤增强效果,问题不大的。”

滴滴——

车中的设备突然发出警告声。

那是车上搭载的某个设备,其似乎是以激光作为辐射源达到了雷达的效果,应该是安娜自行改装的简易侦测设备之一。

从卷轴中弹出的屏幕上呈现出一大片阴影,但不过一瞬间又迅速消失。

车上搭载的接收端已经被烧毁了。

众人抬头,眺望向北方。

山脉的间隙中,能看出远方的景色正不自然地微微扭动,就象地面的热空气升腾造成的效果,但却难以形容的诡异。

【有微弱的非自然热信号】

“那是光学迷彩”他听见那个名字是戈巴的老人说着。

“安娜,不要发出通信告知车队其他人,也暂时不要有其他的动作。如果只是车队的话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但是如果被识别到军用级的设备”老人面色凝重。

“那玩意有多大它飞走了吗?”班卓紧张得直咽口水。

“我这边义眼给出的估计是至少有500米长。”海森回答,“就是朝着那个谷口的方向前进的。”

“他们没理我们?”班卓依旧朝着山间的缺口张望。

安娜再度敲了下班卓的脑袋。

“你还想他们找过来吗?”她说,随后看向一旁的老人。

“我们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老戈巴,但是以你对义体的了解,应该也是知道那个脑袋剩不下什么才交给年轻人去销毁的吧,我信任你的经验,更信任你的运气。”她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三战中活着逃出来的。”

“所以那是什么?”班卓象是才反应过来,挠头问着。

“超大型的空中母舰,银河城的全空域移动堡垒,隐形和电子对抗已经是它最不重要的能力了。”戈巴叹气,“我在三战的最后远远地见过一次。”

“怎么样?有多厉害?”班卓再度展现出了男孩的兴奋感。

“不知道,但我在那个战场上没能回收到任何完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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