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关外辽河边上有个靠山屯,屯子东头有座老坟,当地人称作马家坟。这坟冢虽不算宏伟,却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屯里老人常说,这马家祖上出过大仙,后世子孙虽落魄了,可那坟里的灵气却未散尽。
靠山屯有个木匠,姓马名顺,正是这马家后人。马顺三十出头,手艺精巧,为人忠厚,守着祖传的三间瓦房和几分薄田过活。他父亲早逝,家中只有一位多病的老母。这年春天,老母病重,马顺便去马家坟上祭拜,祈求祖宗保佑。
这日黄昏,马顺提着香烛纸钱来到马家坟前。正要跪下,忽然瞧见坟后草丛中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他拨开草丛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后腿被捕兽夹夹住,鲜血淋漓。
马顺心善,见白狐眼中含泪,似有哀求之意,便上前掰开兽夹,又从衣襟上撕下布条为它包扎。那白狐也不挣扎,任由他处置。
“你这小东西,以后可要小心些。”马顺包扎完毕,轻抚白狐头顶。
白狐忽然口吐人言:“马家后人,你心善,我必报恩。”说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马顺惊得目瞪口呆,回家后将此事告知老母。老母叹道:“咱马家祖上确实与狐仙有渊源,你祖父在世时,常说起祖辈曾救过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那白狐后来成了咱家的保家仙,保佑了马家三代兴旺。只是到了你爹这一代,家道中落,便再没听说狐仙显灵了。”
马顺只当是奇遇一桩,并未多想。谁知自那日后,他家便开始出现怪事。
先是家中总在清晨出现野味山珍,有时是只肥兔,有时是筐鲜蘑。接着老母的病竟奇迹般好转,能下床行走了。最奇的是,一日马顺干活时不慎伤了手,伤口深可见骨,谁知第二天一早,伤口竟愈合如初,只留下一道淡红印记。
屯里人闻讯,纷纷前来打听。马顺如实相告,大家都说定是马家祖上的保家仙又回来了。
这消息传到屯长赵老四耳中,却引来了祸端。
赵老四本是外来户,靠放贷起家,当了屯长后更加跋扈。他早就看中了马家坟那块地,想迁了祖坟,盖座大宅子。如今听说马家狐仙显灵,心中更是嫉恨。
“什么狐仙保家,尽是装神弄鬼!”赵老四啐了一口,召集几个地痞,决定连夜去平了马家坟。
当夜月黑风高,赵老四带着七八个汉子,提着铁锹镐头来到马家坟前。刚要动手,忽然坟后闪出一道白影,竟是一位白发老翁,手持拂尘,目光如电。
“尔等宵小,敢动马家祖坟?”老翁厉声喝道。
赵老四虽心中一惊,但仗着人多,壮胆道:“老东西,少管闲事!给我上!”
众人一拥而上,却见老翁拂尘一挥,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赵老四等人被吹得东倒西歪,连滚带爬逃回屯里。
第二天,赵老四一病不起,浑身疼痛,胡言乱语。家人请来郎中,也看不出所以然。有明白人说,这是冲撞了仙家,得去赔罪。
赵老四的妻子王氏只好备了厚礼,来到马顺家求助。马顺心软,答应去说说情。
当晚,马顺备了香烛来到马家坟前,刚要点香,那白狐又出现了。
“仙家,赵老四虽可恶,但罪不至死,还请高抬贵手。”马顺躬身道。
白狐开口道:“此人贪戾成性,若不惩戒,日后必为祸乡里。不过既然你来说情,我便饶他一命。只是他需答应三件事:一不可再打马家坟的主意;二不可再欺压乡邻;三需出资修缮屯中道路桥涵。”
马顺回去传话,赵老四连连答应,病果然渐渐好了。康复后,他不敢食言,真就出资修了路桥,对屯里人也和气了许多。
此事过后,马家狐仙的名声更响了。周边村落谁家有个疑难杂症,或是丢了牲口,都来马家坟前烧香求助,往往能得解决。
转眼到了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夜,马顺梦见白狐前来,神情凝重。
“马顺,我有一事相求。我修行已满千年,三日后将有天劫。若渡得过,便可成就仙道;若渡不过,则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天劫来时,我需借马家祖坟躲避,届时还请你看护四周,莫让生人靠近。”
马顺惊醒,牢记于心。
三日后黄昏,果然天色突变,乌云压顶,雷声隆隆。马顺早早来到马家坟周围巡视。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直劈马家坟后的一棵老槐树。
树后传来一声惨叫,马顺急忙跑过去,只见白狐蜷缩在地,身上焦黑一片。
“仙家!”马顺急忙上前。
白狐虚弱道:“这天劫比预想的厉害,我虽借祖坟灵气躲过一死,但元气大伤,需闭关修炼四十九日。这期间,万万不可让人知道我受伤之事,否则仇家必来寻衅。”
马顺点头应下,将白狐抱到坟后一个隐秘洞穴中安置。
却说邻村有个姓胡的阴阳先生,早对马家狐仙心怀嫉妒。那夜天劫,他观天象知有灵物渡劫,又见雷劈马家坟,便猜到了七八分。次日,他假意前来拜访马顺,试探虚实。
马顺虽谨慎,但胡阴阳老奸巨猾,从马顺神色中看出端倪,断定狐仙必定受伤。回去后,他暗中联络了一伙专盗古墓的贼人,许诺重金,要他们趁夜挖掘马家坟,夺取狐仙内丹。
这伙贼人共有五人,领头的叫黑老三,心狠手辣。他们打听到马顺每日黄昏都会去坟前上香,便计划在那时动手。
果然,次日黄昏,马顺刚离开马家坟,黑老三一伙便摸了过来。他们找到坟后洞穴,正要进去,忽然洞中射出一道白光,为首两人惨叫倒地,浑身抽搐。
“不好,这狐仙还有法力!”黑老三大惊,正要后退,却见马顺去而复返。
原来马顺走到半路,心中不安,折返回来查看,正撞见这伙贼人。
“你们干什么!”马顺喝道。
黑老三见事已败露,凶相毕露:“马木匠,识相的就让开,我们要的是狐仙内丹,与你无关!”
马顺挡在洞前:“休想伤害仙家!”
正当对峙之际,忽然屯中锣声大作,赵老四带着屯里青壮举着火把赶来。原来赵老四今日在屯口酒肆喝酒,听人说见到陌生面孔打听马家坟,心生疑虑,便召集人手前来查看。
黑老三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好带着受伤的同伙仓皇逃窜。
赵老四走到马顺面前,拱手道:“马兄弟,往日是我赵某人对不住你。今日这事,也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马顺感激不尽。众人正要散去,忽然洞中飘出白狐虚影,对赵老四点头致意:“你今日善举,已消往日恶业,日后好自为之。”又对马顺道:“马家后人,你祖上与我有一段因果,如今已了。我伤愈后便要离去,飞升仙界。临行前,我赠你三样东西:一是医术秘籍,可救死扶伤;二是木工精要,可精益求精;三是预警之能,可避灾祸。望你善用,光大门楣。”
说罢,白狐消失不见。
四十九日后,马家坟上空祥云缭绕,有人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此后,马顺便如开了窍般,医术木工无所不精,成了远近闻名的巧匠良医。他娶妻生子,家道日渐兴旺,却始终住在靠山屯,守着马家祖坟。
赵老四果真改过自新,成了屯中公正的屯长。胡阴阳则在一场大火中失了宅院,灰溜溜搬离了此地。
每逢清明中元,马顺便带着子孙祭扫马家坟,并将这狐仙报恩的故事一代代传下去。据说至今,马家后人中偶尔还会出现能与灵物沟通的异人,延续着这段仙凡奇缘。
而马家坟,依旧静静立在靠山屯东头,见证着岁月流转,人间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