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内容其实有些无聊。
主播“鬼哥”，看起来年纪不大，高高瘦瘦，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卫衣。
镜头前的他，面色略显苍白，眼袋和黑眼圈很重，不知道是特意化的妆，还是长期熬夜的结果。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用一种神神叨叨的语气对着镜头说道：“家人们……看到我身后这栋楼了吗？市二医废弃住院部，传说中的‘鬼楼’！”
背景里低沉诡异的音效循环播放，象是女人的啜泣混合着空洞的风声。
再加之一层冷色调的滤镜。
整个直播间的氛围倒是被烘托得十足。
弹幕零零星星地飘过：
“弹幕护体！”
“主播胆子真大，这地方我白天路过都发毛。”
“又是剧本，这滤境也太假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楼野靠在沙发上，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要是以前，他或许还会被直播间里的内容糊弄一下，但是现在……
他都见识过真正的超凡了，这种人为烘托出来的诡异氛围，当然很难再调动起他的情绪。
方璇也在同时看这场直播，微信上有一条没一条地不断发来消息，看来还是有些害怕，想找个人聊聊，来转移注意。
楼野借着回方璇消息的机会，也是顺便询问了一下这医院的具体情况。
方璇是本地人，知道的肯定比他清楚。
不过这医院已荒废太久，方璇也只听说过一些零星的信息。
有传闻，在大概十几年前，这医院出过一桩大事。
不是医疗事故，具体是什么……网上众说纷纭，有说是非法药物试验的，有说是涉及了什么邪门仪式的……
反正，从那以后，这地方就怪事不断。
值夜班的护士总说能听到空病房里有人哭，监控拍到过没人走过的走廊有影子晃动……
最后医院没扛住压力，没几年就彻底废弃搬迁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
最后方璇还特意强调，官方对此辟谣过了，说单纯只是医院的财政问题，没有那么多子虚乌有。
楼野正觉得，想比于直播里鬼哥故作夸张的“表演”，还是方璇讲的故事更吸引人一点，这个时候，一条大红色的付费醒目留言，突然划过屏幕：
【用户‘夜不能寐’：主播，我说的是真的！我上周跟朋友打赌进去过，怪事就发生在最里面的太平间！里面有声音！我们当时差点吓尿，东西都顾不上拿就跑出来了！】
不是，哥们，你没事跟人打赌跑废弃医院太平间里去干嘛？
楼野忍不住吐槽。
这条留言象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里，弹幕顿时活跃起来：
“卧槽！真勇士！”
“细嗦，什么声音？是小姐姐在唱歌吗？”
“目击者现身说法？有点意思了！”
镜头里，鬼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虽然还在强装镇定，但眼神里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是被楼野捕捉到了。
他干笑两声：“呵……这位水友的经历很精彩啊，看来这地方确实有点东西。”
紧接着，又是几条醒目留言弹出，都在催促他别光说不练，赶紧去太平间看看。
鬼哥看着那不断刷新的打赏提示和在线人数，咬了咬牙：“行！家人们礼物刷起来，弹幕护体！咱们今天就探它个底朝天！目标，太平间！”
楼野瞥了一眼直播间右上角的在线人数，已经稳定在3000+了。
“无聊的人是真多，大半夜这么多人围着看人探鬼屋。”
不过转念一想，之前在论坛的帖子里，可以随便口嗨。
但这醒目留言可都需要真金白银付费的。
难道真有这么多人闲得蛋疼……或者，真有不少“目击者”？
跟着晃动的镜头，穿过幽暗、布满涂鸦和垃圾的走廊，鬼哥终于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太平间门口。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半开着，里面是更深沉的黑暗。
“家……家人们，我进来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鬼哥的声音里，也能听到带着明显的颤音。
手电光柱在空旷的空间里乱晃，照出一些歪倒的推车，还有破损的柜门影子。
弹幕此刻倒是出奇一致，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主播腿别抖！”
“镜头拿稳点啊，我特么都快晕了。”
“是不是有东西在那边动？”
“幻觉，都是幻觉！”
一阵轻微且持续的“嗡……吱呀……”声，从房间深处传来。
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什么声音？”
“来了来了！它来了！”
“主播快跑！”
“跑什么跑？往里进往里进！”
鬼哥吓得一个激灵，镜头晃动得动更加剧烈。
他强忍恐惧，将手电光循声照去，最后定格在墙角。
那里有一个布满锈迹的排风口。
里面扇叶正一下一下的缓慢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用户‘物理超度’：别自己吓自己了，这是老旧的排风系统，建筑结构因为热胀冷缩或者偶尔有风灌进来，都可能导致这种废弃多年的扇叶转动。】
【用户‘物理超度’：要相信科学！】
楼野记得这个id，从直播开始，就在弹幕里和各种“灵异”说法唱反调，貌似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哥们你都不信这些，还能坚持看到现在，也是够执着的。
楼野有点无语。
鬼哥显然也看到了这条醒目留言，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不少，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神棍风格：
“哈哈，家人们虚惊一场！看来只是大自然的物理现象，不过这里阴气还是很重的，大家看这些停尸柜……”
他开始在太平间里踱步，镜头扫过一排排老式的、铁皮剥落的尸体冷藏柜。
【用户‘细节控’：等等！主播你看这些柜子，怎么大部分抽屉都是拉开的？】
这条弹幕引起了楼野的注意。
他仔细看向屏幕，果然，视野内大部分的冷藏柜抽屉都是呈打开状态。
这的确有些奇怪。
就算这医院废弃多年，正常情况，停尸房的柜子，也不会这么整齐地全都拉开吧？
有一两个没关严能够理解，但眼前也太反常了！
楼野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也是凝重起来。
“主播你看看你左手边，是不是有扇柜门没关上？”
鬼哥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镜头对准那些柜子，缓慢移动。
通过屏幕，楼野甚至都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果然，在左手边靠墙的角落，有那么一个冷藏柜的门，是紧闭着的。
上面似乎用蓝色颜料，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象是某种抽象的鸟，又象是一团扭曲的火焰。
楼野下意识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
“咚！”
就在鬼哥的镜头即将对准那符号特写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那扇紧闭的柜门后面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太平间里却格外清淅，瘆人得很！
“啊！”
鬼哥也被吓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镜头天旋地转，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和一阵杂乱的摩擦声，画面最后定格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一角。
紧接着，屏幕一黑，显示出一行系统提示：
【该直播间涉嫌传播不实信息、制造恐慌气氛，已被封禁处理。】
看着黑掉的屏幕，楼野瞬间直起身子。
“这……好象不对劲吧？”
他心脏怦怦跳动。
“排风扇可以解释，柜门后面的……也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