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见曹昂一脸郁闷，反而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贤弟，你愁个什么劲？你举孝廉，那就是个形式！满朝公卿，谁不知道你是曹丞相的儿子？谁敢在这事儿上给你使绊子，不让你通过？除非他官位不想要了，脑袋搬家了！”
他凑近些，带着几分戏谑说道：“要我说，你考试那天，就是交张白卷上去，司徒府和太常寺那帮人，也得捏着鼻子给你画个甲等，一路给你开绿灯送到陛下面前！你信不信？”
曹昂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当然相信自己那霸道老爹有这个能量。
但是……交白卷？这也太丢人了吧！
他爹曹操可是名留青史的大文学家，“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种千古名句信手拈来。
要是让人知道曹丞相的长子是个考试交白卷的货色，他曹昂还要不要在这文人圈子里混了？他爹的脸往哪儿搁？
“兄长，话不能这么说……”曹昂有气无力地反驳，“好歹……也得写点东西上去，装装样子吧？”
张绣见他还是纠结，大手一挥：“既来之，则安之！我看贤弟你机变百出，见识不凡，这种死记硬背、寻章摘句的考试，对你来说还不是探囊取物一般？来来来，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喝酒！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说着，又给曹昂满上了甜丝丝的小米酒。
曹昂心中烦闷，也就放开了喝。
这小米酒度数低，口感甜润，喝起来跟饮料似的，但架不住喝得多啊。
几坛下肚，曹昂也开始有点五迷三道，晕晕乎乎了。
喝得多了，嘴巴就把不住门了。他开始怀念起后世那塑料瓶里装的、酱香浓郁、一口下去从喉咙烧到胃里的高度白酒。
再看看眼前这淡出鸟来的小米酒，他忍不住吐槽：“这……这算哪门子酒？都是娘们喝的！没劲！太没劲了！”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一拍桌子：“对了！蒸馏！这低度酒不就是靠蒸馏就能提纯得到高度酒吗？！简单！回去我就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和铜匠，让他们给我鼓捣一个带冷凝管的锅炉出来！到时候，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烈酒！”
想到得意处，他又记起了母亲丁夫人的嘱托，便大着舌头，对张绣说道：“兄……兄长！改日！改日你到我府上来！喝……喝我酿的好酒！保管比这个够劲！”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还……还有，我母亲，丁夫人，听说你有个闺女，叫……叫晚萤是吧？想见见！这样，改日我在曹府设宴……不，搞个大的！办个品酒聚会，邀请许都的名流都来！顺便……咳咳……”他醉眼朦胧地对着张绣挤了挤眼，“把你家丫头带来，给我母亲……把把关！”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酒劲彻底上头，曹昂脑袋一歪，“咕咚”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醉得不省人事。
而张绣，听到曹昂最后这番话，尤其是“把我女儿带去给你母亲把把关”这句，心中顿时狂喜！酒意都醒了大半！
【太好了！贤弟他终于开窍了！这是接受了我之前的提议，准备与我张家联姻啊！这小子取向和癖好没问题啊！】
当初曹昂拒绝张绣联姻，不肯叫张绣爸爸，这可把张绣苦恼坏了，以为曹昂要么有龙阳之好，要么就是对丑女有别样兴趣，毕竟黄月英在前。
此刻听到曹昂说丁夫人要把把关，那心情是格外的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凤冠霞帔嫁给曹昂，自己成为丞相亲家，在曹氏集团中地位更加稳固的美好未来。
他连忙招呼下人：“快！快扶长公子去客房歇息！小心伺候着！”
他哪里知道，此刻醉倒在桌子底下的曹昂，潜意识里想的却是拉曹丕出来当挡箭牌，顺便应付母亲的催婚的。
这一夜，曹昂睡得极不踏实。
许都三月的夜风还带着料峭寒意，他却浑身被冷汗浸透，沉沦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梦里，他不是什么丞相长公子，还是那个在秘书科挣扎的牛马科长。
政府办主任那张严肃的脸在眼前放大：“小曹，常务要的季度经济运行分析报表做好了吗？今天下班前必须交！”
“小曹，书记下午要听批零住餐指标完成情况，ppt再美化一下！”
“小曹，今晚留下来加个班，省里有个紧急通知要处理……”
那永无止境的“九九六”甚至“零零七”的压迫感，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让他窒息，头疼得象是要裂开。
“啊！”曹昂猛地从床榻上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月色清冷，通过窗棂洒入，映出房间里陌生的陈设。
他这才恍惚记起，自己昨晚在张绣府上喝多了，直接睡在了这里。
【妈的，都特么穿越了都不放过我！】
【在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逼迫我写材料，去你妈的老天爷！】
曹昂只觉得喉咙干得冒烟，火烧火燎的。
他摸索着起身，想在床边的案几上找水，却发现空空如也，连个盛水的器具都没有。
毕竟是住在别人家，深更半夜的，他也不好意思大声调用仆役，便自己抹黑下了床，披上外袍，打算凭着模糊的记忆去厨房找点水喝。
月色很亮，清辉洒在庭院中，能清淅照见青砖地面上湿滑的青笞，以及廊下悬挂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灯笼。
远处偶尔传来巡夜仆役规律的脚步声，更衬托出夜的寂静。
曹昂一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边低声嘀咕：“这小米酒喝起来甜丝丝的，后劲还真不小，醒了更是口干舌燥，比喝了假酒还难受……”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厨房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小窗漏进几缕。他借着这点微光，摸索到灶台边，刚掀开锅盖，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凉水……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啪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曹昂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清冷的月光恰好通过小窗，如同舞台追光般，照亮了厨房角落里的一个身影。